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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郭丽双(复旦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孙昊鹏(复旦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
当今世界,资本主义正在发生数字化转型,进入数字资本主义阶段:利用互联网、数字平台、算法等手段,在全球范围内攫取数据和剥削劳动者,并依托技术垄断地位控制信息传播渠道、操纵民主政治和输出价值观。这使全球治理面临“数字鸿沟”扩大、共识难以形成、网络安全风险等问题。我们需要研判这些变化,以更好地应对数字资本主义带来的挑战。
数字资本主义利用数字技术促进资本增殖
随着大数据和算法的应用日益广泛,可从数据中挖掘的使用价值越来越高。数据成为财富的一大源泉与资本的新形式,其重要性不亚于农业时代的土地、工业时代的机器和石油。脸书、推特、谷歌等通过用户数据获取广告利润、亚马逊借助交通数据提高物流效率、OpenAI基于交互数据训练GPT系列大模型……这些大型公司基于海量数据组织生产、分配、交换和消费过程,借此增大剩余价值的分割比例和榨取速率。
如今,少数几家美国公司垄断着世界范围内的搜索引擎、操作系统和媒体内容等商品,由于其占有庞大的全球市场份额,它们无需通过卡特尔和辛迪加等组织即可攫取垄断利润。苹果、微软、谷歌借助先发优势和专利权垄断核心数字技术,使其产品在全球市场上具有巨大影响力。亚马逊以数字平台整合市场供需信息,既通过广告费、租金的方式抽取产业资本的利润,又使用会员机制和算法诱导消费者支付更多货币。为维持自身的地位、源源不断地获得垄断利润,这些科技巨头还勾结美国政府打压华为、中兴、字节跳动等中国企业。
此外,数字资本主义不仅通过直接物质生产过程剥削劳动者创造的剩余价值,还将知识创造、情感关怀等领域纳入资本增殖过程。例如,Youtube上的丰富视频内容既可满足用户休闲娱乐的消费需要,也可为其提供学习资源,这些内容主要来源于不断制作、上传和分享视频的博主。博主们虽然无需像工厂中的工人那样从事繁重体力劳动,但也必须通过脑力劳动构思主题,使用数字设备剪辑视频,还需耗费时间和感情来提升用户粘性。为促进资本增殖,Youtube以付费订阅、流量变现、粉丝打赏等机制诱导上述劳动者延长劳动时间,再通过广告费分割更多剩余价值。
数字资本主义借助数字技术强化劳动剥削
20世纪末以来,数字技术不断革新,互联网服务和数字设备在世界上的普及度迅速提升,全球劳动分工体系发生数字化重组。发达国家的互联网公司将利润较低的数据清洗、代码编写和售后等环节外包给发展中国家的企业,使自身产业链吸收大量廉价劳动力。谷歌就将部分美国程序员的工作转交给印度程序员,依靠互联网24小时不间断吮吸活劳动的同时,还进一步降低了软件开发成本。OpenAI也曾以不高于2美元的极低时薪,雇佣肯尼亚劳动者完成数据标注工作,再以此为基础训练算法,显著减少GPT系列的开发成本。
资本家还依托数字平台整合市场需求和劳动者信息,推广“零工经济”。在此模式中,劳动者直接与消费者对接,资本家隐蔽在数字平台下抽取居间利润。质言之,这是一种数字时代的计件工资:劳动者处于更加被动的地位,要不断在数字平台上寻找新雇主,尽可能延长工作时间才能获得满足基本生活需要的收入。此外,部分用户与数字平台间虽无雇佣关系,但是前者的在线行为数据会被后者收集,转变为数据资本和谋取利润的手段。
由于数字技术渗透进生活的各个角落,劳动者处于资本家的全天候监控之下,即使离开工作场所也无法摆脱资本家的管制。通过互联网和数字设备,资本家能随时随地向劳动者加派任务,迫使他们提升劳动强度和延长剩余劳动时间。这对脑力劳动者的影响尤为明显,他们在休息时间也不得不处于紧张待命状态。面对资本和数字技术的联姻,劳动者不仅无法控制劳动过程,进行自由交往的时间也遭到无情挤占和压缩,社会关系变得单一、匮乏。概言之,数字资本主义运用数字技术实现更高效、更广泛、更长时间的剥削,而劳动者受到资本更深的统治。
数字资本主义裹挟数字技术凸显全球治理赤字
在数字资本主义构筑的全球劳动分工体系中,少数发达国家能凭借科技巨头的专利优势攫取巨额利润,但许多发展中国家只能依靠廉价原料和劳动力获得较低收入。苹果、微软、Alphabet(谷歌母公司)等美国科技公司占有着大量数据与数字技术专利,通过全球劳动分工体系榨取剩余价值,还与美国政府一道推行数字技术霸权、高筑技术壁垒,妨碍其他国家参与5G等技术标准的制定。在大数据、算法和生成式人工智能日新月异的同时,部分国家和地区仍因数字化发展程度较低而饱受“数字鸿沟”困扰。据国际电信联盟2023年的数据显示,低收入国家中,仅有1%左右的人订购固定宽带服务;全球约33%的人口无法使用互联网服务。
除“数字鸿沟”反映的不平等问题外,数字平台上广泛应用的算法还会助推群体价值观极化和右翼意识形态,阻碍全球形成共识。在脸书、推特等社交媒体上,算法主导着传播机制,它们会优先向用户推荐个人偏好的或最具传播力的信息。这对构建包容、合理、有效的全球治理体系造成负面影响。一方面,算法强化“过滤气泡”和“信息茧房”效应,导致社交媒体上形成一个个党同伐异的小圈子、舆论两极化。另一方面,假新闻、煽动性言论极易赢得算法青睐,并进一步得到扩散,而右翼意识形态借此大行其道。英国脱欧派政客就曾使用推特发布歧视性内容挑起种族主义情绪,将失业工人的不满转移到难民和移民身上。以“推特治国”著称的美国前总统特朗普,也曾多次使用社交媒体发布种族歧视言论,在社会不平等、传染病溯源等问题上污蔑难民和其他国家,干扰各国共同应对全球性问题。
当前,AI机器人与生成式人工智能也使全球网络空间治理面临新挑战。推特和脸书的部分账号并非由人类用户控制,而是由AI机器人模拟人类进行点赞、转发、评论等活动。美国就利用这些AI机器人操纵公共议题,营造虚假舆论氛围,传播特定价值观,甚至是煽动“颜色革命”,严重威胁世界的和平与稳定。生成式人工智能则展现出更为强大的功能,不仅能以互动的方式影响人的思维和观点,还能快速制作高度逼真的视频,这对全球如何防范虚假信息蔓延和保障网络安全提出了挑战。